我最近刚好读完了鲁迅的《且介亭杂文》。
耐人寻味的是,“鲁迅”这个名字,似乎从来没有淡出过我们的视野。
现今,当我们谈到中国文学,首先想到的可能是鲁迅,而不是“荣”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。在中国,学者们究鲁迅的文,青年们说鲁迅的话,小孩子玩鲁迅的梗。而放眼世界,鲁迅的文章甚至出现在了日本的教科书上。
一个活在一个世纪前的人,凭什么有如此大的影响力?
鲁迅为何为鲁迅?有三样东西成就了他:“武器”、“肢体”和“意志”。
鲁迅的“武器”是他的笔墨。
世人皆知,鲁迅的笔墨是精炼的、犀利的、锋不可当的。在三言两语之中,它就能把虚假的幻像戳穿,将丑恶揭露给公众。精炼的笔墨配合鲁迅骨子里特有的幽默,让人读了觉得大快人心。
有好几次,我在阅览室读鲁迅杂文,险些抑制不住想要拍桌大喊“妈的,骂的好!”的冲动。
但是,革命者要参与革命,只有武器是绝对行不通的,还需要强劲的体魄。若鲁迅只有鲁迅的笔墨,那他和那些终日无病呻吟的新月派,以及那些把“国粹”挂在口头的人就无异了。
倘要说鲁迅的“武器”是他的笔墨,那他的“肢体”则是他的独特的联想力和敏锐的洞察力。
当你读多了鲁迅的随笔杂文,你会发现,启发他的,尽是些日常事物。
他能从微不足道的琐屑,联想到家国大事。谈到孩子照相,他可联想到与“洋气”为仇的右翼民粹分子;谈到“丙午年生的女人克夫”,他能联想到宿命……
他的洞察力,使他看到别人所看不见的。当人们在好面子,他看到了中国人的虚荣与圆滑;当三教九流都在讨论阮玲玉的死,他看到了报刊媒体的胡为;当国民在“慕强”,在吹捧拿破仑,他说:
杀人者在毁坏世界,救人者在修补它,而炮灰资格的诸公,却总在恭维杀人者。
——《拿破仑与隋那》
“武器”和“肢体”决定了鲁迅在中国近代文学举足轻重的地位,而“意志”决定了他的立场,也使得他无愧于“民族魂”这一称号。
如果貌似讽刺的作品,而毫无善意,也毫无热情,只使读者觉得一切世事,一无足取,也一无可为,那就并非讽刺了,这便是所谓冷嘲。
——《什么是“讽刺”——答文学社文》
鲁迅讽刺的对象是恶的,但也是真实的,不可是凭空捏造出的。
鲁迅意在让大众醒悟,去对抗、去变革、去改善这恶的现实。这便是他的信条,也是他所坚持的——他的意志。
为此,他弃医从文;他发表了第一篇白话文小说,自此革新了中文,让文字走向大众;他未曾惧怕反动文人的抨击,据理力争;他也无惧反动政府的施压,一切照旧;他与青年人站在一起,“有一份热,发一份光”……
他的文章在旧社会取得了轰轰烈烈的反响,时至今日,也依然具备现实意义。
我想,这便是鲁迅之所以为鲁迅的原因。
为何鲁迅在百年后的中国仍有影响力?
其原因有二:一是鲁迅被神化、被解构了;二是鲁迅的文章放在当代仍有其社会批判意义。
神化、解构鲁迅是某些人正在做的。
不言自明,鲁迅也在这惨遭神化的先驱之列。虽然“他们”没有把他立在祠堂寺庙中,但还是把鲁迅从人民群众中挑出,试图把他的肖像立在任何人无法触及的高地,这一点在文化、教育领域颇有体现。教辅对鲁迅的过度解读层出不穷,比比皆是。免不了让当学生的厌恶,以至于产生一句话:
一怕文言文,二怕写作文,三怕周树人。
再加上互联网的应用,“鲁迅”遭到了解构——“鲁迅”一词的含义开始具备了娱乐性。任何话语,只要配上了鲁迅的头像,用上了鲁迅的破折号,都可以“是鲁迅说的”。想必,这之后一定有“他们”带着一帮跟风的小孩子在助力。
鲁迅从不怕被神化,也从来不怕被解构。就算鲁迅如孔夫子那般被供奉在了“周庙”中,他的幽灵依然游荡在华夏大地。鲁迅从来没有过时,因为鲁迅当时所批判的,在现今依然适用。
现今的国人,依旧爱好虚荣,怕失颜面;现今的媒体,依旧胡为,集中报道热点,无视百姓呼声;现今的右翼民粹分子,依旧活跃,妄想着“今日平台湾,明日屠东京”……
这些正是鲁迅所不愿意看到的。鲁迅已死,但他死不瞑目,他在四处怒吼着,号召青年去唤醒那沉睡的国民。
为什么我们阅读鲁迅?
敌人——“他们”,已经挥舞着爪牙,联合起来了。你武装起了自己的思想吗?